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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，林青洲的脸就在眼前，可她用尽全力怎么都触碰不到。
处在一片幽深的山谷，四周有飞禽的鸣叫，宋柔感觉始终有一双眼睛在黢黑的林中盯着她，令人毛骨悚然。
工作人员柔美温柔的声音在广播响起时，宋柔幽幽醒了过来。
刚醒就被一双深邃无法捉摸的眸子牢牢锁住，仓皇对上视线，她好像看到里面泛起小小涟漪，像沙漠里的月亮泉“叮咚”一声抛入碎石。
宋柔仅剩的瞌睡虫全部跑掉。
倏地坐起。
“你吓到我了。”
她揉了揉眼睛，对一眨不眨盯着她看的谢昭训没好气道。
他的座椅早已调到正常坐姿，一转头就能看到宋柔的脸颊，右胳膊肘撑在两人中间的扶手，右手习惯性地藏在袖口。
谢昭训解开安全带，低声道：“抱歉，我在犹豫要不要叫你。”
机舱内开了灯，他碎发散落在额前，照得皮肤很白。
宋柔没看出他脸上有刚睡醒的惺忪，反而精神很好的样子。
心里有点别扭，但她也没多说什么。
狭小的窗外是一望无垠的黑色，隐约可见不远处的山脉亮着几盏细碎的灯，这是在G市没有的风景。
宋柔拿过身上不知何时盖上的毛毯，那点别扭时隐时现，不用问都知道毛毯是谢昭训替她要来的。
并且途中没有听到任何工作人员的声音，宋柔确实不喜欢在飞机上吃饭。
跟着人群陆陆续续走下飞机，周城独有的群山味道一下扑了满怀，宋柔深呼吸一大口。
谢昭训因为换座位没拿行李，走得比她慢。
身后有人在聊天。
“可不是个冤大头嘛，给了我五倍的钱拿经济舱换头等……”
“帅是帅，哎哟那一身冲锋衣老帅了！就是败家，四个小时都必须得坐好的，啧啧……”
宋柔微微蹙眉，怎么听着有点像某个人？
……
回到宋家已是半夜一点，谢昭训不知从哪弄来辆车，一辆奔驰SUV，还挺新。
把宋柔送到小区门口，他准备离开。
宋柔客气两句，说家里还有卧室，住酒店多浪费钱。
谢昭训静静看了她一会。
似乎在确定她话里有几分真心，然后宋柔眼神躲避开，望向窗外。
他轻轻笑了笑，道：“明天吧，今晚叔叔阿姨都休息了，不方便打扰。”
这人怎么……
好吧，她有点愧疚了，顿了一下，才略带了几分真诚道：“明天也别买什么，我让我爸做红烧排骨。”
谢昭训眉眼弯弯：“好。”
……
刚一下车走了两步，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余光瞥见谢昭训的车还没走，宋柔紧抿着唇小跑回家。
爸妈都不知道她回来，宋柔一个人缩在卧室哭到昏睡过去。
第二天红肿的眼自然把二老吓一大跳，三人坐在客厅，宋柔一左一右围着两尊佛。
你一言我一句的质问她是不是和林青洲闹别扭了。
刚开始王成美还心疼得不得了，“他是不是欺负你了？告诉妈，妈给他打电话理论。”
宋父附和：“是啊，小柔你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，大不了爸妈养你一辈子！”
然后宋柔只是红着眼沉默，一言不发。
二老什么都问不出来，王成美嗓子一吊：“啥事你倒是说啊，跟个鸵鸟一样杵在这，青洲到底干啥了？他不会出轨了吧？！”
这话一出，两个老人脸色都变得严肃。
宋柔立刻反驳：“没有！我只是……只是想家了，你们别再问了行不行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问的都是林青洲，我还是不是你们亲生女儿?”
回娘家这事两三天便在街坊邻居口中传开。
都说宋家那个嫁入豪门的有本事女儿回来了，有不少人上来看热闹。
小孩围着她问：“姐姐，豪门是什么样子？跟电视上演得一样吗？就是那种很凶很凶的婆婆还有互相陷害争家产的霸道总裁。”
宋柔无语凝噎，她非常不想给孩子造成这样扭曲的价值观。
但……谁说影视不是来源现实呢？
甚至比演得更狗血。
宋柔只反驳了一点，“没有真假千金，好好读书，长大了自己当豪门。”
把小孩赶走，宋柔刚要关门——
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拦住门框。
谢昭训长腿一迈走了进来，气色很好，换了身灰色的休闲装。
他自来熟地把手里的茅台和茶叶递给宋柔，浅笑着揶揄：“不欢迎我？”
宋柔从看到他的那一刹那，脸色就变得不自然——也不怪谢昭训说她不欢迎他。
她接过礼品，小声嘟囔了句：“不是都说了别拿东西，王成美看到又要说我了。”
她回来可是啥也没拿。
这差距，天差地别。
衬得她啥也不是。
谢昭训低着头换鞋，像是没听到一样，依旧漾着温和的笑意。
“哎呀！昭训来啦！”王成美老远就开始吆喝，喜滋滋跑过来，“你这孩子真够准时的，说今天就今天。”
看到宋柔手里的东西时，王成美果不其然撂了脸子。
“愣在这干啥？还不快给你表哥倒点水。看看你表哥再看看你……哎哟我，我都没脸说。”
说着又换上好脸色，把谢昭训迎进来：“小柔就这个性格，别跟她一般计较，没礼没貌的……饭已经好了，咱进屋吃饭。”
谢昭训却微笑着说：“是小柔拜托我买的。”
宋柔把东西递给宋父，他爸就爱看热闹：“又被训了啊，你妈就那样，估计过两天就得把你往回撵了。”
不见想的要命，见了又烦得要死。
这就是王成美，宋柔在家时，她看隔壁成绩吊车尾的小孩都比看她顺眼。
“……”
宋柔沉默着去烧水，谢昭训坐在沙发，再一次被王成美围攻，左右不过有对象没，工作咋样，要不要她帮忙介绍周城的女孩子给他认识……
谢昭训仿佛永远不会生气，哪怕再冒犯的话语从王成美嘴里说出来，他都不会冷一下脸，只是沉静而耐心地一一解答。
从情感生活到职场日常……
甚至聊到性取向问题。
谢昭训微笑着摇摇头，眼皮微掀，极淡地扫过不远处。
“我喜欢女孩。”
宋柔背对着众人，暗中感慨，有这耐心做什么都会成功的。
热水烧开了，咕嘟嘟冒着泡，宋柔却好像没看见一样，盯着墙壁上一张照片看得出神。
是她和林青洲去三亚时拍的，阳光正好，两人站在椰子树下，男才女貌，笑得灿烂。
林青洲搂着宋柔的肩，宋柔微微歪头靠在他的胸膛。
很有正能量，属于长辈眼中比较正气得体的一张照片。
他……现在在做什么？
有没有看到桌上那份离婚协议……
“水开了。”
谢昭训很恰当地走过来按下按钮，水壶停止冒泡。
宋柔陡然回神。
“哦、哦，你坐着，我来吧。”
宋柔都不用看就知道王成美那张嘴又要开始说了，她着急忙慌推着谢昭训离开。
手指偶然触碰到他柔软的衣服面料，掌心的余温毫无预兆传导渗入他的小臂肌肤。
原本神态自然的谢昭训忽然像短路了的玩具，瞳孔瞬间缩起，肢体麻木，大脑都停止思考。
手臂的温度叫嚣着流淌进身体每一个神经末梢。
先是僵硬，然后想逃，最后舍不得。
轻而易举就被宋柔推着离开这里。
